劫婚 - 走马海边
“架!”高乾催马,以前所未有的速度,朝海天的尽头奔去。
风在耳边呼啸而过,打渔的人舟和远处的海岛如电般闪略过,鼻腔内是尽微腥的海味,像是另类的冷香,有种原始而独到的美好。
在如此一个目之所及、但见沧海的世界边缘,贞华仰首,尽情吸着海气,饱览渤海之色,恍然有心凝形释、与万化冥合之感。
待他稍停后,她不禁好奇:“海的彼岸是何处?莫非是仙山?你等见过仙人吗?”
他闻言微哂:内陆之人,总以为海中有甚仙岛,实在过度浪漫化了,其实,彼岸无非是陆地,住居着另一批凡人,有自己的爱憎、烦恼、痴怨。
“是高句丽、新罗、百济、伽耶。我的先祖,常往来于三个半岛(辽东、山东、韩半岛)之间,几代之前在大魏定居下来,但至今与海东仍有所往来。”
“海东是三韩?那再往东呢?扶桑?”
“是。”
“再往东呢?”
“我也不知了,只听过彼处有长角的巨鲸,张口可吞数十人的那种。”
“是甚样的角?像鹿一样吗?”
“不是,只有一隻,长而尖锐,可刺穿大船。”
“哇,造化真乃妙绝!”她不禁赞叹,“唉,若能穷尽地角天涯该多好。。。”
“若能穷尽,你欲做甚?”
“我也不知,我只是想看一看。若下一世有幸生为羽族,我定要飞到四方的尽头。”她有些兴奋道。
“你不愿做鳞族?从空中俯瞰,可是见不到海底的。”他打趣道。
“要的要的,一世为鸟,一世为鱼,或许再一世为虫?我也想看看地下是甚光景。”她连忙计算道。
自与他相识以来,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放松,放松到会对他坦露心声,而不是满怀警惕疑虑。
是海风和疾驰令她卸下了防御吗?她不知,只觉此刻,同坐马上的男子不再是个威胁了。
潮越退越远,男子下了马,牵着马在沙滩上缓行,少女望着水天一色处,看得有些痴了。
人彷彿回到孩提时对一切都好奇和惊异的状态,除了轻盈、快活和期待,生命中似乎别无他物。彼时,阿孃还在,对她温柔而纵容,阿耶亦显顶天立地,尚未被她发现是个无大用的老好人。
而她亦根本不晓得,世上还有所谓成年人的义务,比如作为主妇操持家务、管理僕婢,比如听命嫁个门户相当的快婿。
“快看!有小鱼!”行到一片低洼处,高乾突然叫道,指着池中乱窜的一群鱼,鱼只有一指长,是半透明的,随着游动而粼粼闪光。
“你的僮僕可有带来工具?”贞华忆起儿时在溪边网鱼的趣事,一时忘了惆怅,兴冲冲问道。
“自然。”他冲远处吼了一句什么。
片刻后,有个人跑来来,带了小桶、木铲、网兜。
“会用吗?”他问,说着要给她示范。
“不用你教。”她骄傲道,网鱼网虾又不是没玩过,哪里需他的指导?
谁知试了几次,竟一条也未捞到,此处水域宽广,与深水处相连,不是博陵的小溪。而鱼也聪慧狡猾,竟隔水读出她的心思,还不等她用力拉网,便集体转换方向,游到不知何处去了。
他接过她的网,静静立着,像最好的猎手,专注地盯着水面,等那群小鱼又来时,便猛地收了网。
她见状忙跑过去取桶,他便将捕获物悉数倒入桶中,数了数,共有二十多尾鱼,几条鬚极细的虾,和一隻误入的小蟹。
他又拉她去挖车熬(蛤类的一种),其实就是蹲在那里,以铲挖沙,不多时便会挖到一隻。但绝妙的是,一隻的附近总有一窝,于是在挖了数铲后,整个家族便齐齐整整进了桶中。
“算了,此等太小了,还是放回去吧。”她说着,将几个小指指甲大的车螯扔了回去,避免了彼等族灭的下场。
“嗯,听你的,等一下还有族人来,到时的海物不会少。”他抬手欲接她手中的桶,一如一个称职的情郎。
她也极自然地任他提去,交接时,两人的手指相触,她亦未如以往闪电似的缩回去。
此刻,他们更像是要好的玩伴,或是默契的青梅竹马,无须多言,只须同做一件事,彼此便心意相通,寻到相当的乐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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